房间里的破洞

合租房里光线昏暗。
并排的两张桌子上，台灯和电脑显示屏各自亮着。
一张属于小明，另一张是小李的。
小明埋头学习，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
他在备战考研，目标是天体物理系。
复杂的公式让他头疼。
旁边的小李正专注地给游戏角色的模型画贴图。
笔刷在数位板上沙沙作响。
屏幕上是精细的纹理。
小明的笔掉落了好几次。
“哒”。一声轻响。
有时他弯腰捡起，有时却在桌下找不到。
他皱皱眉，从笔筒里拿出新的。
桌上还有两整盒笔，丢几支也无所谓。
只是心里掠过一丝奇怪。
“我说小明，” 小李突然抬起头，耳机挂在脖子上，“你今天笔掉了起码五六次了吧？怎么一次掉地上的响声都没听到？”
小明一怔，这才意识到确实如此。
他本就因学习心烦意乱，这莫名其妙的掉笔事件更添了一层焦躁。
“是有点怪。” 他嘟囔着。
他决心看个究竟。
站起身，“啪”地按下了房间大灯的开关。
日光灯驱散了昏暗。
就在他桌子旁边的空地上，一个奇怪的景象出现了。
那东西像一团不稳定的光影。或者说……空气本身的扭曲。
它的形状一直在变换。
一会儿像个模糊的球体。
一会儿又拉伸成近乎立方体的轮廓。
接着又变成晃动的圆柱。
恍恍惚惚，若有若无。
“我眼花了？” 小明揉揉眼睛，急忙喊：“小李！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小李也凑了过来，瞪大眼睛：“卧槽？这是……全息投影？你弄的？”
“不是我啊！” 小明心跳加速。
他想伸手探究，又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
他顺手从桌上抽下一张演算过的白纸，想用纸去碰碰看。
抽纸的动作带动了桌上另一支备用笔。
那支笔滚了几下，从桌沿掉了下去。
小明本能地伸出拿着纸的手去接。
“噗”一声轻响。
笔尖直接扎透了白纸，停在了纸的中间。
笔杆还微微颤动。
然而，就在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
似乎是之前消失的一支笔，如同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从桌子下方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滚出，正好落入了那个不断变换形状的幻影之中！
瞬间消失不见。
小明愣住了。
慢慢放下手里插着笔的纸。
他开始绕着那个幻影小心翼翼地移动。
变换着各种角度观察。
小李也好奇地跟着他转。
突然，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小明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到了！
透过那片扭曲的光影，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丢失的那几支笔！
就静静地躺在……他们合租屋的地板上！
仿佛只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进去捞。
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僵在原地。
万一……万一被卷进去呢？
他甚至觉得，在某个角度切换的瞬间，他好像在幻影的“对面”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和自己很像的影子！
他猛地退后一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
“你……你看到了吗？” 他声音发颤。
小李也脸色发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到那几支笔了……好像还有……我自己？”
两人都呆住了，盯着那个仍在缓慢变形的神奇幻影。
小明的大脑在飞速旋转。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回桌面上那张插着笔的纸。
他小心地把它平端起来，与视线齐平。
仔细观察。
从上面看，笔穿过的破口很清晰。
但破口下方的纸张，被笔尖的力量顶得向下扭曲变形。
明显不再和纸张的其他部分处于同一个平面了。
“小李，” 他突然开口，声音还有点干涩，“问你个事。你给3D人物画贴图，画的时候是在一个平面上画的，对吧？但贴到模型上之后，那些图案还算严格地在一个平面上吗？”
小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呃……算也不算吧。本质上它还是一张2D的贴图展UV嘛，但模型本身是3D的，每个多边面（Polygon）都可以看作一个微小的独立平面，贴上去自然就跟着模型的曲面走了。你问这个干嘛？”
“你看这里，” 小明指着纸上的破洞，“笔穿过去了，纸上留下一个洞。但是，这张纸本身并没有减少，对吧？它只是在破洞的边缘被撕裂，并且有一部分向下扭曲变形了。”
小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小明没有生气。他小心地把笔从纸上拔下来。
把带有破洞的纸凑到小李面前：“你看这个洞。假设……假设这不是一张纸，而是很多很多张一模一样的纸叠在一起，但现在只有最上面这张破了个洞。那我们是不是就能透过这张纸的洞，看到下面那张纸的内容了？”
小李好奇地拿起纸，对着光看了看那个边缘有些微变形的破洞。
但他看到的依然只是普通的纸，普通的洞，以及洞后面普通的房间墙壁。
“没看到啥特别的啊。”
“不，你看空中那个幻影，” 小明抬手指着仍在晃动的光影，“它像不像我手里这张纸上的破洞放大版？透过纸上的洞，理论上我们能看到下一张纸。那透过这个幻影呢？我们是不是看到了……下一个‘房间’？”
“什么下一个房间？扯淡！” 小李没好气地说，“咱们这是一楼，哪来的地下室！” 他虽然反驳，但显然也无法解释那个幻影。
“我不是说楼下！” 小明的声音有些激动，“我的意思是，这个洞，这个幻影，可能就像……某个四维空间的生物，用一支我们无法理解的‘笔’，偶然‘扎穿’了我们的三维空间——我们的房间！然后我的笔，就从这个‘洞口’掉了进去，掉到了……另一个空间层面，或者说，对我们而言的‘下一个房间’
他越说越快：“就像我们是三维生物，我们没见过真正的二维生物，但如果有一天我们有机会接触到一个二维平面世界，我们肯定也会好奇地尝试互动吧？比如把它们世界里的东西A，拿到旁边的位置B，再放回去。我们觉得很简单，但在二维生物看来，可能就是无法理解的消失和出现！所以，空中这个……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幻影，而是某个四维生物偶然触碰到了我们的空间，它们可能也对我们掉落的笔产生了好奇，在做类似的尝试！”
小明话音刚落。
空中的那个幻影突然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然后迅速地向内收缩变小。
就在它即将消失的瞬间，几支笔仿佛被从一个正在关闭的袋口挤出来一样！
伴随着边缘的扭曲光影，“噼里啪啦”地掉落在了坚实的地板上！
正是小明之前丢失的那几支！
这次，轮到小李被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而小明却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漏……漏出来了！” 他喃喃自语。
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节点，猛地一拍大腿：
“我明白了！黑洞！”
他激动地对还没回过神来的小李说：“黑洞！那些超大质量黑洞！理论上它们吞噬了那么多物质，质量应该呈现指数级的增长，可观测结果却相对稳定！为什么？我们一直以为是观测周期不够长，或者有其他复杂的物理机制。但如果……”
他指着刚才幻影消失的地方，又指了指地上的笔：
“如果黑洞本身就是四维空间在我们三维宇宙开的一个‘洞口’呢？物质和能量被吸进去，并不是无限压缩在奇点，而是像我的笔一样，大部分都通过这个‘洞’，‘漏’到我们无法直接观测的另一个维度或空间里去了呢？我们用各种方法估算的所谓黑洞‘质量’，可能很大一部分只是这个‘时空洞口’维持自身以及它对周围时空造成扭曲所表现出的引力效应，而不是它真正‘吞下并持有’的所有东西！”
他几乎是冲到电脑前。
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将今晚的离奇经历、他的观察、以及那个关于黑洞本质的大胆猜想，条理清晰地写成了一封邮件。
发送给了他心仪的考研导师——那位在天体物理领域颇有建树的李教授。
发送完毕，他才感到一阵虚脱。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第二天一早，他收到了李教授的回信。
邮件内容很简洁：
“小明同学：
想法很大胆，很有趣。保持这种探索精神很好，但切记，任何理论都需要严谨的数学和观测证据支撑。基础知识要打牢。
加油哦，我非常期待能在我的课上见到你！
祝好，
李教授”
看着邮件，小明笑了。
虽然教授没有直接肯定他的疯狂想法，但那份鼓励已经足够。
他捡起地上的笔，感觉它们沉甸甸的。
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未知的维度。